【连若】空花（十四）
小tips：
艺馆的馆主会认养自己手下最能赚钱的艺伎作为自己的“女儿”，一个是为了传承艺馆生意，另一个是给自己后半生找个稳定的经济来源。
另一方满，袛园内的艺伎基本只有两条生路，要么是找一个恩主把自己买出去，要么就是成为馆主的女儿。如果这两点都没有达成，等青春不再，基本就要面临被赶出艺馆无处可去的绝境了。
================================
在袛园里，艺伎邀请艺伎看表演是非常少见的事情，因为这不仅代表要白白花费一整个下午，还要自掏腰包，并且无法得到任何好处。所以当百目鬼邀请般若时，般若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的。直到他见百目鬼抱着她最喜欢的那个球形糖盒出现，他才明白，百目鬼定是积攒了很多压力，需要找个信得过的人释放压力了。
“最近发生什么了？”他在表演开始后低声询问，百目鬼点点头，十分郑重地告诉般若她在很认真地考虑一个会让她很痛苦的决定，可当般若再追问是什么决定时，百目鬼又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塞糖，闭口不言了。
“会胖的。”般若忍不住提醒她。
“最后一颗。”百目鬼笑嘻嘻地将糖果塞进嘴里。“反正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般若疑惑地缓缓点头，他想，百目鬼一定是遇到了很难过很难过的坎。
可虽说过‘最后一颗’，但整场演出中百目鬼的嘴基本就没停过，等到表演结束，她的指尖已经沾满了黏黏的糖浆。
“这东西吃多了嘴里也会发苦呀。”百目鬼皱着眉向般若抱怨。
“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才好。”般若虽口回答她
“是啊……适可而止才好。”百目鬼默默重复着，随后便起身汇入散场的人群中，留般若一人坐在原地，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背影。等到般若穿过人群追上百目鬼时，他们已经接近剧院出口了。
“抱歉刚才想事想的太入神了。”百目鬼对般若道过歉，便把糖盒举到耳边摇晃着，似乎在确认还有多少剩余，然后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问：“最近怎么没有见到座敷童子？你打发她回去了？”
“我没有打发她走，但她确实不见了，我想她大概是投靠了更好的主人吧。”
“不把她追回来吗？”百目鬼侧目看着般若，“自己一个人打理事物很辛苦的吧？”
般若低声说了一句还好之后便不再开口，两人在沉默中走了走了一小段路程，般若又忽然感叹道。“走了也挺好，座敷跟着我只能当一辈子下人。”
百目鬼点点头，然后她说出了一个让般若十分开心的消息。
“妈妈决定收养我了。下个月，我就是她的女儿了。”
“这不是很好么？”般若整个人都转过身，由衷对百目鬼发出恭喜，可笑容却冻结在对方阴郁的神情中。
“是啊，多少人都为这个目标努力着，而只有我成功了。我应当开心的，对么？可这也代表着我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袛园了。”百目鬼仰天长叹，随后又低头冷笑。
“或许人都是不知足的吧，如今我有了立身的保障，却又羡慕起你这种可以逃出去的人了。”她转头看向般若，后者却是一副五味陈杂的表情。百目鬼顿时觉得自己很无趣，因为她知道，般若是最不打算离开的人。
却也是她认识的的艺伎里，最有机会离开的人。
真不公平啊。
百目鬼冷笑。
“不说这个了，般若，你知道妖狐么？就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那个。”见般若点头，百目鬼便继续说下去。“前一阵他终于定了恩主，你猜是谁？”
“大天狗大人么？”
“对对！就是他！那位与天皇大人有血缘关系的恩客！”百目鬼点点头。“先前的宴会上，大天狗先生被妖狐一口烟全喷在了脸上，当时我们都吓坏了，谁能想到妖狐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当时大天狗先生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脸色明显就不对了。我们心想这下子妖狐算是完蛋了，听说当晚他家妈妈就狠狠地用竹竿把妖狐打得半死。但没想到第二天大天狗大人居然一早就来到艺馆向妈妈提出要做妖狐的恩主。我真想看看当时他家妈妈脸上的表情有多丰富！”百目鬼捧着肚子笑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这不，大天狗先生和妖狐的缔结仪式就在下周了，我倒要看他家妈妈要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妖狐皮开肉绽的地方全都养好。”
般若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那些唯财是命的艺馆妈妈，他是打心底厌恶的，可突然的，他又有些惆怅——百目鬼做了馆主的女儿，时间久了，大概也要变成那样的人……
他捏紧拳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般若，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百目鬼对般若做了个鬼脸。“小座敷的事情我是明知故问的，她现在在我那里，是个很聪明又能吃苦的好孩子，我打算收她做徒弟。”
“你何必要做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般若的口气中带着些许责怪，“你知道，只要你开口，我一定是不带半点犹豫地答应的。”他看着百目鬼，对方此刻的神情陌生又反常地，让他觉得十分不适，般若突然失去了继续谈话的欲望，正好来到一处分叉路，便开口道
“下次再说吧，我该——”
“——没有下次了。”百目鬼打断般若的发言，声音决绝中带着冰冷，惊得般若一时间忘了不悦，他转过头，却见百目鬼的表情如同说了一句平常话那样轻松。
“般若，你明明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你却又总能得到最好的。你的师父，红叶妈妈，还有连先生。你的世界里，除了冷漠无情，还有很多我怎样都求不到的东西。”
“可你却毫不在乎，不知感激。”百目鬼顿了顿，眼中揉进一丝歉意。
“所以呀般若，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一时间，般若脑中嗡然轰鸣，双唇微微张合却也发不出声。可当他恢复了冷静，却也只是抿住嘴，默默抓住自己的手臂，百感交集地看着百目鬼。
不在乎？
只有自己知道多少个夜晚他看着一目连彻夜难眠，怕的是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虚妄。
不感激？
红叶把那样一个半死不活的自己救回来，又完全任着自己的性子养到现在，他会不知感激？
所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大概就是他此时的感受吧。
般若不禁冷笑，他并不想辩解，只是苦笑着撇过头。
“抱歉，般若。我知道作为朋友我不该说这么过分的话的。可是我一直觉得……”
“你只是在逼迫自己沉浸在不幸里吧？明明那些都不是你的过往，明明你一直都在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却还要躲在不幸中不肯迈出来。像我这样为了生存竭尽全的人，真的有些想要诅咒你了呢。”
“我从没有沉浸在过去。”
般若一字一顿地回击，可百目鬼却只是毫不相信地耸耸肩，随后低下头拧开糖盒，她看看盒内剩余的糖果，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似的犹豫了一会，然后狠狠地把里面的糖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我不会再依赖这些东西了。百目鬼冷冷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糖，自嘲地笑了。“自己真是蠢爆了，好像吃了甜的东西，就真的能遮掉心里的苦闷与不安似的。别开玩笑了，我受够了。”
说完，她索性连糖盒也一起扔在了路边，糖盒撞击地面的哐当声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然而百目鬼只是直直地看着般若，直到对方转头看向自己后才开口。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这就是我今天做的决定。”
般若机械地点着头，心里像是开了个大洞一样的难受，为百目鬼，为自己，为也友情。他突然好想立刻回到宅邸，即使见不到一目连也没关系，只要站在那排细竹前，听一听风过竹叶的沙沙声，便能得到些许安慰。
“抱歉，般若。”已经是离别的语言了，百目鬼的口气十分真挚，“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真的不想恨你。”
“我发现我已经会忍不住说一些故意伤害你的话，甚至有期待过一目连先生会随着时间推移将对你的感情淡漠掉——毕竟你一直是不肯亲近的样子——可他对你仍然是这样关心，我真的很羡慕，我甚至——”
“我甚至向连先生提议对你用强。”百目鬼的声音小小的，她低下头，不敢面对般若。
“我变成了心胸狭窄的人了呢。可这是我的错么……”话说到最后已经染上了哭腔，百目鬼缓缓抬起头，眼中晃动的泪水带动着般若的心狠狠地拧在了一起。
“般若，我不会再见你了，请原谅我诅咒过你。”
=====================
旁支线已经都收回了，感谢愿意把这章耐心看下来的人TAT
下一章开始每一章都会把连若的感情当做中心来写，虽然两个人要分开一阵，但也不会让旁人占了这么打篇幅了TAT
以及最近会更新的快一点，我想春节后开个新坑了www
真的感谢愿意看下来的人TAT……
